停更段子手
 
 

【刘卢】路远(全)

\(//∇//)\我糖给我的生贺!超级甜!【宇宙级爱心.jpg

一杯糖:

1.


卢瀚文对这个学校一直有一种陌生感,这可能是因为他两年前待的小学没几个人过来,再可能他根本就不怎么属于这边。虽然京片子已经刷的挺溜了,11月下雪也早就司空见惯了,但毕竟是从别的地方迁移来这个城市,时不时地还是觉得陌生。


“比方说,这个地方。”卢瀚文很严肃地想,“板栗蛋糕太多了。”


……


他很自然地就原谅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天是开学第三天,前天下了场大雨,他跟一位面目可憎的历史老师被迫在一个屋檐底下避雨,听力系统遭受了灭顶之灾。其实这么说不太人道,这老师人很好,还给他pocky吃。……这不代表卢瀚文会这么轻易的向pocky势力低头。真正让他低头的是今天上午历史课上走进来的那个很可憎的面目,他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那天下雨,黄少天的帽檐遮了半张脸,整个人给卢瀚文的印象就是嘴。站在车站上等车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件事,一边想一边踢脚底下的石头,直到意识过来这样很会磨鞋底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他觉得旁边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看他,这个时候又把头转回去了。


所以卢瀚文顺理成章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发觉前天——开学那天,好像不止发生了一件事。


升国旗的那个班的升旗手……叫刘小别,对。卢瀚文想,这么特殊一个名字,应该不太会重。


 


说到这个名字我们又可以回到开头的陌生感。卢瀚文自从从我国的东南土地迁移到这里之后,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比身边人——比同级人小了两岁。小几岁的一般都机智,他在别人上一年级的年龄进了学校的乐团,吹了一年小号坐到了首席的位置,自己都觉得很恍惚。这跟刘小别有什么关系呢?卢瀚文之所以知道这个人,就是因为他也是乐团的。卢瀚文开始吹小号那一年,刘小别五年级;卢瀚文茫然地变成首席的那一年,刘小别也变成了打击乐声部的首席。


可是卢瀚文对他的记忆可不是因为首席不首席。即使没这么个名头,站在乐团最后一排正中间儿的定音鼓大佬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不光卢瀚文看得见他,卢瀚文也就是看的多一点。看的多一点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四个鼓特别厉害,况且刘小别手速快——绝对比敲小军鼓的人手速快,卢瀚文暗搓搓地想,他查过,从小军鼓上响起来的一串连音叫滚奏,这在定音鼓上是不能用的,可刘小别的速度没比小鼓慢上多少。当时指挥最喜欢两个小孩子,一个刘小别,另外一个是卢瀚文。喜欢刘小别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帅,喜欢卢瀚文的原因也是因为帅……当然不止这一个字。指挥以前说,卢瀚文这人适合小号,他人就跟小号似的,明亮,积极。这也是大众普遍对12岁前卢瀚文的印象,过了十二岁就不太一样了。


卢瀚文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心机boy。


 


2.


刘小别肯定没认出他来,大概刚才是在看着他踢石子儿。


卢瀚文转移了注意力,他看了眼路尽头,空空的,一辆点缀敷衍用的运通105都看不见。天色离全黑下来还很久,不过也快到六点了。卢瀚文在想一会儿到底是自己在外面把晚饭解决掉还是回家边写作业边定外卖——父母卡着时间一起回G市去出差,家里空空如也。正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奇迹,使卢瀚文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决定回家沉迷学习:公交车到了。


他上车的时候还有不少空座,但这位宝宝没坐,站到了车厢连接的地方靠起来。


他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机,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站着的人是刘小别。


卢瀚文忍不住又看了看他,想起一些别的事来。他俩的交集说起来也很多的,但这时候过了两三年,谁也不好意思提出来。于是他权衡了一会儿要不要上前去搭个话之类的,类似“学长好哇,你是不是s小乐团的xxx”之类的。不好,不合适,很不卢瀚文。卢瀚文瞬间否决了这个选项。


正当卢瀚文沉迷选择的时候,车门开了,某大西门。刘小别哥哥下车了。


卢瀚文很惋惜地想:唉。这站下的话坐什么车都行,不会经常碰见了。


他还真是挺想搭话的,平常的话就直接正面上了,今天倒是有点怂。传说近乡情怯,刘小别远远没到乡的程度,但性质差不多,是能勾起卢瀚文回忆的人。……黑色校服,大他两级,没留级。初中的时候没在初三见过,刚考进来的,不知道以前在哪儿。


卢瀚文的心情忽然有点好起来了。


 


3.


回家之后抽出时间来想了想刘小别,卢瀚文决定顺其自然。自然于是就很自然地撮合了一下,星期五中午卢瀚文开开心心揣着饭卡从操场往食堂走的时候,飞来横球,擦着他的前额飞撞到旁边看台上,飞出角度大刀阔斧,横抛过半个操场。所过之处女生惊叫一片,受害者卢瀚文看起来倒是好像很镇定:茫然,但感到自己或有性命之忧。


球的源头处一群人观望了一圈,最后排了小兵出来捡球——小兵是刘小别。他把球踢回去了,看了一圈,觉得自己应该为智障同伴这一脚发力而负负责,于是去慰问了一下卢瀚文:“同学没事儿吧?”


卢瀚文:诶呦我去,巧啊!


刘小别这句话没得到回音,倒也不奇怪,反倒也看了他好几眼。不过也就是看,一点认亲的意思都没有,大概是看对方也没这个意思,犹疑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卢瀚文忽然出声叫:“诶等……”


刘小别刚走就被喊住,一下子没想到该说啥,卡顿:“啊?”


卢瀚文也卡顿,傻愣愣看着他。


尴尬了。


 


刘小别一手兜着球返回场地,路过还在那儿探头探脑的袁柏清,把他肩膀扳回来。袁柏清纳闷了:我咋不认识啊?


“因为你脸盲。”刘小别礼貌地回答。


“到底谁?”袁柏清嘴里咬着午饭饼干,说话含糊,“你随手撩的啊?”


“我还没这个技能……你还真是脸盲哈。”刘小别说,“乐团,吹小号那小孩儿。”


“……哦!!!!”袁柏清如梦初醒,“诶他在这儿啊?那你来值了啊。”


“关我啥事儿?”刘小别茫然脸。


“你不是还挺惦记人家的么。”袁柏清迷之微笑。


 


他倒没有扯淡,只不过引述的事件稍有点久远了,刘小别不记得也可以谅解。乐团外出交流过一次,刘小别那时候六年级,可是小升初很顺利,学校已经定了,于是也跟着出国去玩。学校不知道怎么的,非要搞事情,首席和首席住一块,还特地挑的都是年纪差距最大的。指挥说:“快毕业的得教教小孩儿怎么带声部啊。”


刘小别当时听说就:“????????啊????”


袁柏清作为刘小别本来内定要同房间的人,按理说应该跟着默哀一会儿,可是名单一出来就兴奋了,就幸灾乐祸了。


他恭喜刘小别说:“哎呀!很好。”


刘小别:“滚犊子。”


刘小别跟卢瀚文一块住了12天,感觉筋疲力尽。小孩儿晚上浪到凌晨两点,早上七点准时睁眼,以上大巴就靠窗台儿睡觉。刘小别感觉自己的作息收到了侮辱,好不容易快速倒过来的时差,卵用都没。


他多数时候对待卢瀚文是有点冷淡的那种表情,但是说不友善,那真是太友善了:床铺随手帮他铺,帮他问服务人员牛奶能不能加热,在大巴上累了,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靠到刘小别身上,他也就看看,不是特别在意。卢瀚文也很开心啊,一下大巴就玩得要兴风作浪,又一次跟刘小别提出要去爬雕塑,刘小别看了看纽约街头的警察,把他按在了车座上。


演出一共两天,后面十天全是浪。卢瀚文浪的好开心,浪回国,一路跟着刘小别出飞机,到了出站口找到父母,正打算回头问问刘小别联系方式还有去的中学什么的,一转眼,人没了。


刘小别自己一个人回家,旁边捎一个袁柏清,谁也没打招呼,走了。


后来刘小别好像一直有点怨念,总之在袁柏清印象里,就是不停的跟他提到卢瀚文,有一点“当时要是道个别就好了”的意思。可是没明说过。没明说就好办,我不承认啊?卢瀚文是谁?啊?


“别闹了。”袁柏清说,“你看看认个学弟把你激动的,亲爸爸都开始打了。”


刘小别拍拍手说:“是挺激动的。”


 


他们这节是体育,体育完袁柏清去选校足球队,把刘小别一个人撂操场上了。他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往食堂走。揣着饭卡进食堂的时候,迎面卢瀚文举着冰激凌出来了。


卢瀚文看见他怔了一下,但是显然没想好说啥。你说要手机号吧,跟泡妹子似的;加个微信吧,……多奇怪啊,感觉特敷衍。卢瀚文头脑风暴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傻啊:“学长你几班啊?”


刘小别回答说:“高一11。”


卢瀚文一听,有点没想到:“11……那好厉害啊!”


刘小别冲他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吃饭去了。


 


4.


刘小别一下课就收拾书包跑了,跑掉一会儿回来拉袁柏清:“你快点儿!!”


袁柏清把《平凡的世界》夹在胳膊底下,差不多是被刘小别拖出去的:“你干嘛啊大爷?”


“回家。”刘小别面不改色,“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诶呦呵。


到了车站正好来一辆717,袁柏清心想你小子可以啊,是不是下了个公交车时刻app啊,看了看刘小别,对方一脸“哦,还好还好”的表情。


……可是,袁柏清心想,拉我干啥啊?


 


“……你真有趣。”


“这不是拉你来……”


刘小别想了想,不知道自己拉他来干嘛的。


“拉你来缓解赶车的傻逼。”


“……你知道自己傻逼就成了,拜拜。”


某大西门,下了一片。袁柏清站在车外面还拼命冲刘小别竖了个中指,刘小别背对他,看不到;倒是一直看着他们的卢瀚文没忍住,突然笑了一声。


刘小别一看,嘿,薄情大大还有点用哈。


卢瀚文笑完觉得有点突兀,忽然想起来:“学长你不是在这儿下车么?”


“上次来给这人送语文书。”刘小别轻描淡写,“傻逼落学校了。”


气氛一下子很轻快,这时候天色暗了一点,灯也亮了。卢瀚文这天做值日,没想到还能连续两天碰见刘小别,心情很好。


“那学长哪站下啊?”他问。


别叫学长了,好尴尬,刘小别想。


“以前叫啥就叫啥。”他说,“中关村南。”


“哇!”卢瀚文说,“那你以前学校离家好近。”


“就红楼那儿。”刘小别说,“你记得不?出了校门右拐……”


“记得!Y小旁边那个书店我经常去的,有好多植物大战僵尸图鉴……”


刘小别觉得不自在,把书包单肩背了,一手垂下来:“记得这么清?”


“其实我上次寒假还回去了一趟呢。”卢瀚文说,“那次还碰上我们班主任在这边判卷子。”


他忽然说了这些,自己都有点惊奇。刘小别和他的确很久没见了,也的确以前很熟悉,但是就是在最熟的时候,也没有过这个画风的对话,通常是他叨叨一堆、刘小别回一句这种格式。看来他还是比较习惯这个模式吧,刚才刘小别说的话比自己还多的时候,竟然非常不适应。


“你们高中部放学好晚哦。”卢瀚文转移话题。


“你也这么晚?”


“做值日来着。”卢瀚文说,“昨天是去了图书馆还书。”


刘小别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挺喜欢去图书馆这种地方逛,不过这种话现在说出来总是有点别扭。他没说话,卢瀚文也没接,但是很坦然地看着他,好像他这张脸比手机有吸引力。


刘小别想:好尴尬。


车熬过了拥挤的大十字路口向前挪去,他从令人不安的红色调车灯群中分辨出站牌的轮廓来;他可以下车了。


 


 


5.


卢瀚文比刘小别晚下车一站。


需要步行的一段时间,他很有兴致地回忆了公交车上的整场对话,发现自己遗失了刘小别的一句话——“以前叫啥就叫啥”。以前叫什么来着,卢瀚文顺着这条线稍微想多一点,就感觉不能接受。显然刘小别这句话旨在让他抛弃“学长”这个说法,但目的绝不在让他恢复以前的称呼。


“小别哥哥”,……我的天,刘小别以前最不能忍的不就是这个称呼么?


可是被这么称呼的刘小别也就是把板着的脸板的再冷一点,对于卢瀚文来说,都差不多。


晚饭在家里解决的,看着网站上的菜谱自己下了一碗面,所幸没有糊锅,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可以填肚子。今年初二的卢瀚文算了算自己的年龄,换做别人也顶多六年级,会做饭,已经很好了。


同学里有人在班群里发作业,卢瀚文看了看,觉得没多少,忽然有点懒得写。他开开电脑,再开开荣耀,对里面一个叫“夜雨声烦”的人说:黄少~


 


黄少天:“???????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去上课又不能找课代表私聊这件事,黄少天憋了很久的,才等到卢瀚文过来交作业。


卢瀚文抱着一摞历史笔记本,都没放下,无辜地说:“上回来交花名册,你没退出嘛,我就看见了。全服还有几个夜雨声烦啊?”


“你怎么不仔细论证一下再求证呢?”黄少天现在很闲,和他理论起来,“比如你再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叫‘夜雨声烦1’‘夜雨声繁’‘夜雨声妈’之类的?这都不知道,不要当我课代表了。”


“可是夜雨声烦就是你嘛!”


“……”黄少天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啊。靠。


转正一个多月接连被两个学生发现游戏账号这件事,真是够不妙的。


卢瀚文吐吐舌头,笔记本放下了,刚溜到门口,又被叫回去了。黄少天很有小情绪地给他派活:“把这个送到高中楼。”


“哪个班的?”因为知道是游戏里的队友了,卢瀚文说话也轻松起来,“我还要去吃饭呢。”


“高一11的。”黄少天在堆了一摊A4纸的办公桌上神乎其技地搜出一包饼干来,“我看你也懒得去吃。”


卢瀚文以前倒是真说过自己不喜欢吃午饭。其实跟午饭没什么关系,重点是现在没什么太好的朋友,总得一个人吃,显得自己特孤单,食堂占座都占不好。


他估摸着高中部中午放学了,准点出现在门口——快到地方才想起来刘小别在这个班,于是觉得来的很有价值,顺便探路——以前还没来过高中楼。教室在一层,正好是走廊旁边,他正好和抓着钱包去吃饭的刘小别打了个照面。卢瀚文赶紧求援:“小别哥!……帮我给你们课代表呗。”


刘小别看着那份自己上个星期刚交上去的花名册,觉得很巧:“我就是啊。”


 


很巧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刘小别某天下午体育课的代课老师率领他们占了卢瀚文班上课的场地,当天晚上又在车站碰见他了。这时候已经能大大方方打招呼了,刘小别直接站到卢瀚文旁边,和他打招呼。在下雨,俩人都没带雨伞,没穿保暖衣服,相对看着,都挺可怜。忽然,发生了一件让‘可怜’天平向刘小别微微倾斜的事情。


“呃,”刘小别对卢瀚文解释刚刚奇怪的响声,“我饭卡没带。”


卢瀚文想了想,在刘小别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跑到旁边买了两份烤冷面。


刘小别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怎么喜欢吃鸡蛋了。


 


“你吃饭没?”


刘小别问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很傻,人家中午下课了快一个小时,要吃早吃了。


没想到卢瀚文摇摇头:“还没。”
“那正好啊!!”袁柏清不知道从哪边走位出来,在刘小别旁边打量起卢瀚文来,“诶呀……好巧好巧,我今天一要去大学,小朋友就来了。”


说完就跑。


刘小别:“……”


卢瀚文:“……你要请我吃东西吗?”


刘小别:“你吃不吃?”


卢瀚文:“吃啊!”


 


刘小别觉得挺奇怪的。卢瀚文此举好像就等着找他来吃饭似的,虽然实际上没这件事,但他想着,还是觉得有点诡异。


卢瀚文倒是很开心地抱着一碗方便面,手边是豆浆和为下午体育课买的饮料。太厉害了,正好十块钱。


“我就觉得学校方便面最好吃!”卢瀚文还说,“你看,都是一桶这个,为什么食堂做的就和小卖部买的不一样呢?”


“因为我们不会泡呗。”刘小别慢条斯理地挑着鸭腿肉,觉得自己应该能算一个会泡面的人。


“对啦。”卢瀚文忽然问,“你今天几点放学啊?”


“有选修,然后我还得贴海报……”刘小别忽然想起这事儿来,心想不好,今天指不定要下雨,“怎么了?”


“……一起走呗!”卢瀚文解决掉了最后的泡面,“我帮你贴海报。”


“这么助人为乐?”刘小别有点惊讶——虽然他并没有准备接受卢瀚文的帮助,“别闹啦。这得留到多晚才行。”


“没关系啊!”卢瀚文说,“这两天爸妈不在家。”


“作业也不在家?”刘小别很懂。


“我能在学校写完嘛。”卢瀚文卖萌。


 


刘小别在小学的时候和卢瀚文的交集最多也就在乐团,除了知道他们班有一个有点凶悍的会因为排练耽误课而特别生气的数学老师以外,对他平常的学习一无所知——不过看他的性格,大概也能知道一二。考试总是考的很好的小淘气嘛。


小淘气不知道学长在想什么,就知道他半天没吃饭了。


“对了,”他问,“贴什么海报?”


“你说呢?”刘小别迷之微笑,又开始啃鸭腿。


学生节要到啦。


 


6.


学生节通常是在上半学年的下半学期,在大家可以肆意地浪一浪之前,先得被期中考试磨得服帖一点。


卢瀚文知道刘小别最近会比较忙,所以也没有经常短信骚扰他。以他来自于与飞刀剑某相处的经验,在11月4日前后左右找他pk开房基本上无异于找死——“老子还有期中要复习???”


现在他是不是高一了……比之前还多3科,唉。卢瀚文怜悯地微笑了起来。


他只是掐着刘小别下选修课的时间在高中楼门口等着他,看见他抱着几卷东西出来了才跟上去。刘小别看看表说有雨,于是刚贴完最后一张雨就落下来了。卢瀚文这才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自己没有伞,一会儿回家大概会很狼狈。


“傻了吧。”刘小别看看他,“……行啦。”


他把手里刚刚用来卷海报的伞撑开,揉了卢瀚文脑袋一把,“跟我回班收拾书包。一会儿我跟你去你们班。”


卢瀚文只能点头:虽然不太怕淋雨,但有伞总比没有好。


 


虽然有雨,但是运气也不错,车来的很快。刘小别收了伞让卢瀚文先上,于是又得到了卢瀚文占领的车厢连接处的区域。俩人这次是并排站在那儿,很和谐,但是说话不能看着对方,有点遗憾。


卢瀚文忽然问:“那你现在还敲不敲鼓了?”


刘小别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三年没弄了……不过现在有点想学架子鼓。”


“你敲架子鼓肯定很帅的。”卢瀚文说。


刘小别在心里认同了他这句话。雨天,道路很滑,车子无论是否拥挤都慢慢地走。卢瀚文忽然在扶手上靠着,说:“我不喜欢这种天气……你看外面阴阴的,说不定有鬼。”


卢瀚文四年级的时候倒是可能会说这种话。刘小别笑了。


他回道:“雨下大了。”


“完了。”卢瀚文忧心忡忡的说,“我没有帽子,回去第一个洗头。”


“等会儿。”刘小别问,“你是真害怕鬼还是假害怕啊?”


“真害怕。”卢瀚文认真地说,“我小时候睡觉都要外面有一个光源,要么就觉得有又凶又丑的东西会进来……啊,我还害怕灯,因为听说电线相碰会着火。”


“还有吗?”


“还有啊……我害怕外星人在我们楼顶放一束激光把我弄走!这样我就会忽然消失,什么都不留下啦。”卢瀚文很惋惜,“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多可怜呀。”


他看看窗外:“你该下车了。”


刘小别点点头,扣上帽子,把伞塞给他。


“怕这么多东西,”他笑着说,“你就当这伞辟邪吧,有点心理安慰也好。”


给完心理安慰,刘小别挥挥手,顺着人流下车。卢瀚文跟着人流趴到窗边——虽然雨下的很大,看不清什么——但还是跟着刘小别的行进路线看了一会儿。刘小别扣着帽子,跑得挺快的,之后公交车开始行进,刘小别也好像在路边的一家711里消失了。


真遗憾。卢瀚文想,要是能看见他家住哪就好了,改天送面锦旗去也是好的。


 


 


7.


卢瀚文把一盒感冒药和伞揣进一个塑料袋里的时候,觉得自己傻逼极了。


五分钟之前好像是自己这辈子第一回去药店买药……他有点茫然,所以我为什么要买啊?有人感冒了吗?没有啊?


刘小别接到的时候和他的心情差不多。


“……万一呢?”卢瀚文说,“反正我买了,搁我这儿也没用。你拿走呗……”


最后一句竟然有点求他的意思,刘小别觉得哭笑不得。


“好嘛!搁你柜子里。”卢瀚文说了这么一大串,觉得自己都不能直视这盒一时冲动买的感冒冲剂了,“总有用的时候啊。”


刘小别想了想,“我好像小学六年级之后就没感冒过。”


“那说明快了啊!”卢瀚文兴奋。


“……啊?”刘小别说,“你怎么很高兴?”


 


刘小别觉得这东西没用,但是卢瀚文硬塞给他,然后就跑了。


还说了一串废话。刘小别很惆怅地趴回桌子去写数学作业,心想:“小孩儿啊……”


袁柏清路过敲他的桌子:“我笔记本呢!”


刘小别看了眼课表:“黄少天那儿呢。”


“你咋不抱啊?不对,”袁柏清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怎么这么萎靡?”


……


刘小别把练习册拍在他脑袋上,“去你妈萎靡。”


 


感冒冲剂被强行塞给了黄少天。


“你有病吧?”历史老师很不忿啊,丫咒你爸爸感冒呢?不喝!不吃药!


正想着,吸了吸鼻子。


刘小别:……转头跟袁柏清说,“看,给对了。”


“你闲的那这个干嘛啊?”


“别人送我的。”刘小别靠在他装卷子的柜子上,“给你添添喜气。”


“去去去。”黄少天要气死了,冲桌角一指,“你们班笔记。”


刘小别应了一声,完成任务,带着全程没干事儿就爬了三层楼梯的袁柏清和笔记原路返回。


 


“不是,”袁柏清也觉得莫名其妙啊,问他,“你来抱个笔记本儿还得孝敬人一盒感冒冲剂?……啊你怎么知道他感冒的?你不会暗恋黄少天吧?”


“……我暗恋你都不会暗恋黄少天的。”刘小别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嫌弃。


“握草,你还暗恋我!”


“……………………………………”刘小别说,“拜拜。”


“……诶别,”袁柏清坠在后面笑够了,跑几步追上来,“那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知道他打喷嚏的?”


“我不知道啊。”刘小别说,“有人送我的。”


“哇靠!”袁柏清吓死了,“还有人表白送这玩意儿的?”


“你真有意思……”刘小别给他把来龙去脉来回一讲,“啧,这也太小看他哥了吧?要不是他看着,我连帽子都懒得戴……”


“为啥他看着你就得戴啊?”袁柏清理不太清。


“要不他肯定不要伞啊!”刘小别觉得这问题很弱智,“他好像下了车还得走一段路,容易淋。我随便找个地儿进去先把饭吃了都行。”


“哇。”袁柏清惊叹,“您可真贴心。”


“是吧。”刘小别送他一摞要发掉的本子,“您可太客气了。”


 


8.


刘小别作为历史课代表,不学好,趁着黄少天允许用手机拍ppt的时候,给卢瀚文发了条短信。


“今天你几点放学?”


 


9.


卢瀚文觉得挺愧疚的。


……怎么说呢,其实他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开脱,是可以搞出来个无罪证明的。可是开无罪证明给自己看有什么用啊,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不就是把放学时间晚说了半个小时嘛。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婆婆妈妈了:这点老师随便拖个堂就过去了!


可是这天如同过去的一个星期——期中考试后的第一个星期一样,没有拖堂。体育是最后一节课,赚钱班主任明确说了放学都不用留下,卢瀚文又不是值日生,于是也把书包背出来了。下了课身边的人三三两两地往校门口或者食堂跑,就他一个人往图书馆走。这一周他放了学作业写完的时候都往图书馆跑,角落里一本林海雪原被他磨磨蹭蹭的看着,居然已经要看完了。


在这里等也挺好的。卢瀚文在门口把书包卸下来,又可以和人一起回家,还能看看书——看书多好,看书使本宝宝快乐。


 


刘小别上课时间跑来图书馆,觉得自己超级突兀。不过不是他的锅,语文老师带的阅读课,特许把《平凡的世界》看完的大佬们可以去图书馆逛逛。刘小别算得上大佬里的一员,也喜欢去图书馆啊,于是没有跟别人一起背着书包直接跑路。


卸书包的时候,他发现旁边的有点眼熟:像卢瀚文的书包。


奇了怪了。他想,这时候不是该上课呢吗?


不过这款灰色书包挺常见的,同款还包括很多汽车的防晒罩,所以刘小别就没有细想。结果一进门看见卢瀚文正在找下一本读物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惊吓的。


卢瀚文更惊吓了:“诶有我x,被发现了!”


图书馆不让大声喧哗,这句话用气声说的,刘小别正好听清了。


“啊?”不过他没听懂。


“我错了我错了QAQ……”卢瀚文使用卖萌冲击,“我们其实是三点十分放学的。”


“……”刘小别说,“没啥啊?你之前把拖堂也算进去了吧?”


“啊,”卢瀚文迟疑了一下,“不全是……”


“还有啥?”


“还有,”卢瀚文说的磕磕巴巴的,看起来像表白的小男生似的,其实他就是觉得说起来挺不好意思,“我想跟你一起回家呗。我怕你怕耽误我时间就让我先走那我多不好意思说我可以晚走啊……”


这是一个长难句,但是刘小别终于听懂了。


不光听懂了,还觉得卢瀚文特别可爱,可以给予一个捏脸的鼓励。


“这有什么的?”他问,“我也想跟你一起回家啊。”


“是吗!”卢瀚文兴奋地小声说,“你真的想啊?”


“还有假的?”


“比如说嘛,你别为了照顾我情绪说这话啊。”
“我去,”刘小别笑了,“我要是都到了愿意照顾你情绪的份上,怎么还不愿意跟你一起回个家?”


“……也是,”卢瀚文点头,“有道理。”


刘小别看看表:“那我还是得问。你想早回家还是再看会儿书?”


“……都行吧,”卢瀚文觉得两者都很好,“等下,你现在怎么下课了?”


刘小别给他解释:“总之我现在可以走……要么走吧,一会儿堵车了。”


“反正一直都挺堵的……”卢瀚文嘴上说着,脚步还是跟他出了图书馆。


“没有吧。”刘小别说,“你要是准点放学那时候车还挺松快的……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应该让你自己先走,没照顾你情绪,浪费时间啊。”


“没啊。”卢瀚文耸耸肩,“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干。”


也就可以打打荣耀。可是最近黄少天在准备公开课,飞刀大大还莫名其妙不怎么理人,他简直要觉得没什么玩头。


“怎么了?”刘小别问。


“别哥,”卢瀚文可怜巴巴地问,“你最近忙吗?”


“你忙啊?”刘小别有点奇怪,“我……我还成。最近有短剧表演,他们想自己再拍一版出来,我后期,还有学生节的东西得准备……好像有点忙。”


都是高一,卢瀚文想,可能飞刀也是因为这点事儿吧。


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自己都不知道飞刀剑是哪里人,忍不住有点心情复杂。一个自己熟悉到看对方起手就差不离能猜出来接下来都是哪几套连招的人,居然连最基本的这些信息都不清楚,就连高一这个年级,也是卢瀚文按照他账号的信息的年龄和生日算出来的。可是就知道高一的话,总觉得没法确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他什么时候会比较忙,卢瀚文也是按照自己忙考试的时间点猜的,就是每次都猜的比较准就是了,看来全国各地忙的时间都差不多。


卢瀚文悲从中来: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北京海淀是全世界放假最晚的地方呢??


不是很懂。


 


“你在想啥?”


“我在想为什么咱们为什么每次都放假这么晚……开学又很早。”卢瀚文抱怨道,“我总觉得每次自己还在忙期末的时候qq空间里就有很多已经放假的人,苦逼赶作业的时候别人还有半个月的假期……”


“同龄人同地区的话不会吧。”刘小别下意识按自己经验说,“你qq空间里是不是有很多不是北京的?”


“有……”卢瀚文刚想说有广州的,忽然想起来他以前一直以为在广州的这位整天在北京准备公开课呢,“其实到底有哪我也说不太清楚。”


刘小别拍拍他的脑袋:“反正也适应了。”


“别哥,”卢瀚文忽然问他,“你有没有过特别熟悉但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的人?”


刘小别一愣,卢瀚文这个问题一出,他就知道应该会回答谁;但是车突然到站,没法详细解释。


他匆匆忙忙回答说:“有啊。”


 


那还挺巧的,卢瀚文想。


 


10.


他一回家就上游戏找飞刀剑,一句话没有,给了一串房号,加上口令,0912。对方说等会儿,有事儿。


那卢瀚文就等会儿,趴桌子上看电视,综艺节目,几个明星传篮球,传的还没刘小别他们年级体育课好看。刘小别他们班有一节体育在卢瀚文班的隔壁场地上,有时候大家都去踢球的时候,卢瀚文就绕到隔壁场地去围观。围观着围观着,越发觉得球场上的刘小别非常讨人喜欢,瘦瘦的骨架子把松垮垮的校服短袖撑起来,从球场那边控着球跑到这头,逆光,巨帅。


把短袖拉到肩膀上面的时候最好看了,有肌肉诶,虽然你还是显得比较瘦。


卢瀚文刚因为电视上某哪个明星和刘小别的帅挂上了一点钩而对对方产生了一丝丝好感的时候,qq提示音响了。


飞刀剑:房号xxxxxx,口令1130。速度


流云:你还记得呀!


飞刀剑:我让你速度


流云:我先开心一会儿~~


飞刀剑:……


飞刀剑:那我先去写作业了


 


卢瀚文吓了一跳,放他去写作业,简直跟绝交一个月没什么区别了。正想挽留的时候,对方忽然说:


飞刀剑:等等


飞刀剑:写作业之前问一句,你真是G市人吗?


 


 


卢瀚文之前一天还在想学生节怎么还没到还没到,结果放学的时候发现老师让搬桌子下去了。初三不让在学生节摆摊位,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参加了。当然,如果考上高中的话,至少还有两次。


卢瀚文想起来自己之前提交过一次校服的稿件,最近好像在公布获奖名单。他打听了一下,挤过去,发现居然真有自己。


也可能是设计运动校服爆冷了吧。他想,别人班小姑娘全都是制服之类,好看是好看了,实用性真的不太高。


他们和高一的摊位不在一起,所以放学的时候还找了刘小别一阵子。绕到操场上,发现刘小别站在观众席上面冲他招了招手。


“我们今天……下了体育课,在这里。”他说的有点模糊。卢瀚文倒是没有在意,看他带着书包,就问,“你走吗?”


刘小别点点头。


不想走就也不会站在这个地方瞭望他在哪里了。


 


高一的摊位正好和初二隔了一栋楼,在参观者看来好像要绕一大截,其实从楼里的小门钻出来就行了。卢瀚文他们班的摊就堵在其中一个门外面,所以经常有人钻来钻去的。卢瀚文看多了,忽然想也钻一下,这一钻,发现对面堵门的摊子正好是刘小别班里的。刘小别在那里扎气球,一转身看见又有人钻进来,还想招徕一下生意,忽然发现是熟人。


“诶呀!好巧!”卢瀚文打招呼。


刘小别点点头,再跟卢瀚文说话之前忽然莫名其妙地揣摩了一下对方的语音语调:……其实之前就觉得的,有点奇怪……


也没有太奇怪,但是隐隐约约的,就是觉得不太适应。


刘小别搞了半天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不适应的证据在哪里,这么问出来应该有点奇怪,于是还是憋起来了。


“怎么了?”卢瀚文看他半天不说话,已经把他手上的气球拎走了,“哇!那个气球是你们班在卖啊?”


“是啊。”刘小别点头,“你喜欢不?”


“喜欢……”卢瀚文看看手上那个里面晃荡的小桃心,“……等等,不要这样的。”


“……”刘小别说,“好像都是这样的。”


“有男生买吗?”卢瀚文好奇。


“有啊,”刘小别想了想,“可是他们应该都有女朋友。”


“太可惜了!”卢瀚文笑了起来,然后说,“可惜我没有女朋友。要是有还能借给她买的理由买一个呢,我拿着怪奇怪的。”


“……好巧。”刘小别说,“我也这么想。”


 


因为有活动,放学也不是一件特别让人期盼的事了。卢瀚文等到他们收摊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去看校服的t台展——自己设计的稿子应该被设计成成衣了才对,有点可惜。可是可惜的有点晚,以后宣传栏大概会有照片出来吧。


他看见远处树底下站着个拿气球的男生,正想是谁呢,一细看,哇靠,刘小别。


“我说给我女朋友买的。”他背着书包过去的时候,刘小别把气球递给他。


“不要!”卢瀚文笑死了,“别哥你少女心好足。”


“拿着得了。”刘小别说,“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个蓝的,最后没卖完,其他全是红的。”


“你的呢?”卢瀚文问,“你不是也喜欢嘛。”


刘小别摇摇手里的,“咱俩的。”


卢瀚文深受感动,但是还是拒绝拿着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自己的的气球。


刘小别给不过去,只好自己揣着。揣了会儿发现,不对,那这个上不了车。


“你说怎么办?”刘小别咨询卢瀚文的建议,“都怪你。”


“?????”卢瀚文说,“送别人呗。有没有走路回家的……”


“哦。”刘小别大悟,“天啊。你太机智了。”


路边的袁柏清:“?????”


 


袁柏清意见挺大的:“我坐车回家。”


“那是因为你懒。”刘小别说。


 


11.


“昨天我可在路上被奇怪的小妹妹注视了。”袁柏清一大早上趴在刘小别课桌上诉苦,“你得赔我的节操。”


“那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刘小别不知悔改。


袁柏清白眼应之。


“不行,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袁柏清忽然贼兮兮地往他那边凑一点,“你跟那谁~卢瀚文~什么关系啊?”


“你跟方大神的关系。”刘小别岿然不动,安定如山。


“……我又不是基佬!”袁柏清洗白自己。


“我是啊?”


“你不是啊?”


“你不是啊?”


“我不是吗?”


“对啊,”刘小别说,“你是嘛。”


 


和卢瀚文一块上学快成习惯了,刘小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觉得很自然啊,水到渠成,就这样了。但是袁柏清真的很不习惯,现在经常书包都没开始收拾,去门外接个水,回来后桌就空了。


他觉得自己忍了很久了,第一个学期才刚要结束,竟然就要失去自己的基友。他很拒绝。


“借个物理骗你学都不行!”他抗议说,“你走的太早了!”


“抄作业不好的。”刘小别很安详地说完这句,又走了。


习惯是件挺可怕的东西,刘小别一路往车站走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等到了车站,他就更深切地体会了一下:没看着卢瀚文,我靠。出什么事了。


其实没发生什么,卢瀚文在图书馆屯着,忽然发现时间晚了,正抱着借的书沿刘小别刚刚走的路线往车站赶呢。赶到天桥的时候,刚走了一趟717。他忽然很泄气:今天车上没人陪我说话啦。


结果耷拉着脑袋慢悠悠走下来,就在桥下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诶?”他有点惊奇,抬头就看见刘小别。


“你跑哪儿去了?”刘小别看起来火气很大。


卢瀚文忽然意识到对方刚为了等自己误了一班车,下一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赶紧道歉,解释了一下:“今天放学早,看书忘时间了……以后不会啦。”


刘小别看他这个样子,忽然泄气,就觉得自己刚才也有点凶:“那也跟我说一声儿。”


“以后这样你就先走吧。”卢瀚文说,“我有时候挺糊涂的。万一没带手机呢……”


“少废话。”刘小别又没好气了,“知道糊涂就记着点儿,带手机,跟我说。”


“我知道!所以,我说万一,我要是忘了,你就先走啊……”


“……行啦。我知道。”刘小别语气缓和了一点,“你也别老忘时间。”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卢瀚文看他不生气了,竟然质疑起来,“我说真的。不用等我。”


“……你以为我一人儿回家很有意思啊!”刘小别说,“再说了,你这么晚来不正常你知道吗,万一出什么事儿了呢?知道你这时候准时走的也就我……”


“啊!”卢瀚文说,“原来你在关心我啊!”


“……”刘小别莫名其妙,“怎么了?”


高兴嘛。卢瀚文想。


“我还以为你会特生气呢。”他说,“我以为你是因为在什么地方等我没看见车才没坐上的。”


“……我这么不负责吗?”刘小别说,“我是你学长好吗!”


“哎!刘小别学长!”


“握草,”刘小别说,“我跟你说了别这么叫我。”


卢瀚文赶紧点头,乖孩子状。离车来还有一会儿,车站上人已经有点少了,刘小别往远处看看,还是没有车来的痕迹。他随口就想跟卢瀚文抱怨,结果话出口之前居然停顿了一下:“刚——刚才你就算在这趟车来之前到也没用。”


“嗯?”卢瀚文刚把书翻开,赶紧抬头来看他。刘小别觉得他真的好矮啊,于是摸头:“你看书还是听我说?”


“听你说。”卢瀚文把书合上了。


“……我说哪儿了?”刘小别回忆,“哦,对。你就算早点也没用。你到之前我也刚从天桥下来。”


“啊?”卢瀚文疑惑,“那就是说你也出来晚了啊?”


“……”刘小别说,“没有。我回去找你了一趟,在门口看你出图书馆,就折回来了。跑得还挺快。”


“啊?”卢瀚文觉得惊喜,但说没想到倒不是,好像就为了确认一下真实性,“你还会回来找我!”


“怎么了?”刘小别说,“我这是一个合格学长加监护人的负责。”


话一出口,刘小别自己就觉得不太妥当。他平时说话还是很谨慎的,并且觉得‘监护人’这样的字眼不能随便说。于是改口说:“就是说看着你的。”


“没关系啦。”卢瀚文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吐吐舌头还补了一句,“其实跟监护人也差不多了。我爸妈长时间出差,现在回去都是一个人……他们寒假回来。”


寒假,那也没多长时间了。刘小别说:“我说你怎么回家那么晚家里人都没有意见……”


“这次特殊啦!”卢瀚文说,“我倒觉得自己管自己挺自由的,想干什么干什么。作业在学校写完,回家干什么都行。”


“不觉得家里空吗?”刘小别忽然问。


卢瀚文倒回答的很坦然:“有点呀。可是也没办法,小学的时候转来这里都挺麻烦的,现在也不能把我接回去。”


“……回去?”


车来了。


“我不是出生在这里的。你有没有觉得我口音有点……有点不老北京?”卢瀚文率先把卡掏出来上车,“因为我是个南方人呀。小学二年级转过来的。”


“这样啊……”刘小别想,这倒是跟某人情况很像很像。


“所以我现在才这么小!”卢瀚文说,“我可比你小四岁呢!”


“我说你怎么很矮!”


“……啊?????刘小别你怎么这样???”


“开玩笑的。”刘小别坦诚道,“你很可爱。”


“听说只有没法夸一个人的外貌才会说他可爱。”卢瀚文跟他讲理。


“不是说这个,虽然你确实很可爱,”刘小别解释,“我是说你性格。”


“……”卢瀚文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些超乎自己的意料,有点不知道怎么应答,“哦……是吗。”


“是啊。”刘小别说得很轻松,“有时候早上上学的时候,——你知道太阳会在教学楼后面升起吧。我有时候就觉得……那时候的太阳啊,和你很像。”


 


12.


“我想起你那句话,总觉得很毛主席。”


“……”刘小别说,“那也是夸你。”


卢瀚文背着一学期之内最轻的包,和刘小别坐在公交车前后的两个靠窗椅子上。刘小别是特意早去的,没想到卢瀚文竟然在车上:这真的很巧了,毕竟没有商定好就一起早到一个小时是很不容易的。


“你这么早去要干什么?”刘小别问。


“我没想好。”卢瀚文说,“可能去食堂吧。”


“这么早,食堂里最多也就有点饮料喝。”


“可能有关东煮!”


 


刘小别以前自己是不怎么吃关东煮的,因为小学的时候会经过一条卖关东煮的街,这个时候袁柏清就会给他塞一些当时非常不合口味的魔芋丝,给他留下了很深刻而且也不正面的印象。他头一回来食堂就被门口的豆浆吸引过,顺便看见旁边有卖关东煮的,还想着自己这三年过去应该没吃过的只有这个地方;结果一个学期刚过去就破功了。


刘小别说:“好吧。最多吃一串。”


吃完就停不下来了。


“太好了!”卢瀚文又拉了一人入教,抚掌曰善,“以后我可以多买两串,不浪费。”


“我不吃你也可以多买啊!”


“这样晚饭吃不下了。”卢瀚文很认真地说,“你……等等,你在意跟我吃一串不。”


刘小别心想这当然得介意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觉得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说:“你买多了我就吃。”


那卢瀚文当然得天天买多了。


买完出来学校里基本还都是上午就来开会的班委,有人操场上大老远跟刘小别打招呼,擦肩时很好奇地看了眼卢瀚文——“我们小班长。”刘小别介绍说。


“只听说过叫人老班长。”卢瀚文明显联想起了《金色的鱼钩》。


刘小别不置可否。这时候操场对面走来一位大佬,刘小别看了一眼,面部表情顿时有点僵硬,卢瀚文刚从他手里叼走了一串大海带结,好奇他看见了谁,结果一看,自己表情也差不多了。


“啊?”黄少天比他们还吃惊,“你们认识啊?”


“……”刘小别说,“怎么了?”


“不是,”黄少天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我草……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们线下还有联系啊?”


卢瀚文:“……啊?”


 


“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妈的巧。”刘小别讲完了故事经过,“是的没错,卢瀚文就是流云流云就是卢瀚文,哎呀,这小妖精,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袁柏清听戏,深恨手边没有瓜子,“我赌五毛,你跟卢瀚文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是废话吗,刘小别想,当时我说啥来着?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人就是我自己啊??”


“哎,”卢瀚文想了想,“是呀。”


黄少天看得目瞪口呆的,没想到自己搞了这么大一个事情,真tm功德无量。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我还得去食堂给文州买中午饭呢,好好聊哈!”黄少天跑了。


“什么?”卢瀚文听得很恍惚,“他给谁买饭?给我们班主任吗?”


刘小别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看卢瀚文新添了一层滤镜。


“……走吧。”刘小别拉着站在原地的卢瀚文走了两步,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刚刚打算去哪儿来着?”


“……你去不去食堂?”


“我们刚从那里走出来。”刘小别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更冷静一点,很骄傲。


“那……那就回班吧。”卢瀚文说。


高中楼和初中楼隔一片小操场。刘小别把卢瀚文撂在操场边上,打算自己跑五圈两百米冷静冷静,结果听见卢瀚文遥遥地喊他。


“黄少是不是认错了啊??为什么你游戏里对我那么冷淡——”


……


冷淡你丫,刘小别心想,不许骂我的第二人格。


 


13.


运动会要开始的时候,刘小别才意识到自己有一阵子不能直视卢瀚文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他想,离毕业又近了半个学期。


不能直视并不是说他不搭理人家,俩人一起上学放学好好的呢,但是刘小别总觉得奇怪。卢瀚文倒是不奇怪,他自己的心态比较奇怪。自从听说卢瀚文是谁之后,俩人没少一起混,游戏里也泡一块;就算不玩荣耀,俩人也找到了手游上的共同点,刘小别开小乔死了,卢瀚文就操作着刘邦跑来救场,然后在小乔的正上方扑街;刘小别的协同没人能打了,卢瀚文就把账号拼命练到和刘小别差五级,然后一起被对面的两个四十一级打爆;其乐融融。


“卢瀚文小同学,”刘小别终于严肃的问了这个问题,“你现在到底觉得我是谁啊?”


“你是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英明神武的刘小别学长。”


……word天哪,刘小别心想,这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你干嘛问这个?”卢瀚文刚刚显然在跟父母对话汇报情况,现在抬头来认真回答问题,“你是说知道你是飞刀剑之后吗?”


“嗯。”虽然听着有一点不爽,但是刘小别把这认定为自己的没事找不痛快。


“我觉得你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卢瀚文严肃道。


“……你是不是语文考试考high了啊?”


“没有没有。”卢瀚文说,“虽然这不是人话,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嘛。”


“有什么神秘的?”


“因为你帅啊。”


“……”刘小别瞅一眼路边,随便挑一辆到自己家的车就要走。


“哎哎哎等等。”卢瀚文笑着拉住他,“别啊。你换车多不方便——哎?”


刘小别很淡定:哦。


“你不用换车?”


“对啊。”


“我去!!!!!!”卢瀚文气死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坐了两年车,怎么还不知道这个?”


“这不是我的锅好吧!”卢瀚文好气,“你……你有能坐的就自己先走啊!等我干嘛!”


“你放学早就自己先走啊?等我干嘛?”


“……”卢瀚文点点头,“你赢了。”


“你就这么怕耽误我时间?”刘小别问。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卢瀚文问。


“我沉迷于跟你open black。”


“好巧好巧,我也是。”


“……咱们都别扯淡了行吗?你以前能跟我open black吗?”


“哦哦。”卢瀚文说,“好吧好吧。我其实很想跟你聊天的。”


“那你还跟我开黑?”


“我看你想开嘛。”


“我不想,”刘小别说,“我想跟你聊天。”


“好吧。”卢瀚文提议,“那以后上车之后都把手机上交,不能玩。”


刘小别说:“好吧。”


还没入夏,天已经暗暗的了,车停在他们面前。卢瀚文回身把手机交给刘小别,然后刷卡上车。这次他没有占到车厢中间的位置,只好和刘小别一起挤在地势起伏的中间区域。


“这里也好,”刘小别说,“能看到风景。”


“是的。”卢瀚文说,“你比我矮一点点。”


“行吧。”刘小别笑了,“今天也开不了。”


晚风从车窗里透进来,兜上一圈,再钻出去。


“我真想长高。”卢瀚文说,“又不想长大。”


“那不行,那太便宜你了。”


“可是真的是呀……”卢瀚文觉得有点委屈,“你很喜欢长大吗?”


“我就觉得大学里的食堂比较好吃。”刘小别间接回答。


卢瀚文耸耸肩,“我们下下下周又要考。……会考。重要吗?”


“还行吧。”刘小别说,“我没觉得什么,及格万岁。”


“因为你是学霸。”


刘小别:“?????”


“有话好好说,”刘小别说,“不要瞎吹我。”


“没吹你!”卢瀚文说,“我就是觉得你特别厉害,怎么了?不让啊?不好意思啊?”


问句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刘小别有点招架不住了:“你干嘛?”


“没什么。”卢瀚文谦虚地说,“吹吹你。”


刘小别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卢瀚文笑着抽出手来挡,然后一个刹车,没扶稳,吓了一跳,又被刘小别捞回来。


“注意着点儿。”刘小别说,“你可以弹回来。”


于是卢瀚文就真弹了一下。他刚刚被刹车刹到了低海拔地区,刘小别占了他刚刚的位置。卢瀚文举起手来弹他,不服气,弹他的发尖。


 


14.


刘小别过了普普通通的一天,但隔壁高二初二都有腥风血雨。


这天卢瀚文人不太正常,在车站跟刘小别碰头的时候,有点失落的样子,耷拉着眼皮,也没喊刘小别的名字。刘小别摸了摸他额头,也没发烧啊,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


“我们今天会考模拟,物理。”卢瀚文说,“错了三道选择。”


……刘小别心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又觉得不正常,卢瀚文因为考试考砸了而不高兴,听起来更像超自然现象。


“不止吧?”他问。


卢瀚文眨眨眼睛,说:“没有。”


他又觉得这么回答有点凑合,看看刘小别,高一的大佬,前一届的中考考生,忽然很想倾诉——可能跟他前面扯的理由没什么关系,就是因为这人比较让人信任而已。


“我也没怕别的。”他说,“就是想到要中考,挺怂——嘶,也不是吧。”


他犹犹豫豫的,说不出个特别准确的答案。“其实就是闲的,你放我在家里睡一天就好了。”


“哦。”刘小别说,“那我不管你了。”


卢瀚文一听有点急,心说我说不让你管我你就不管了,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一直挺宠我的吗?这么一串想法成文地跳出来,他也没觉得很肉麻,就委婉了点儿表示出来了。刘小别耸耸肩,说:“你要我说什么啊?”


“安慰安慰我。”卢瀚文说。


“好吧,其实,”刘小别一边眺望车道一边措辞,“我以前也这么觉得过。你是不是以前都顺风顺水的,现在忽然要一考定终身了,不爽啊?”


“是吧。”卢瀚文说,“其实我之前考好点可以签约,但是一共就三次考试,总觉得……好吧,我就是怂。”


“那就别怂。”刘小别拍拍他的脑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我都能在这儿混的挺好的,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啊?”卢瀚文说,“明明你特别厉害的好吗??物竞大佬??我觉得我这一年物理都没学懂过,哭泣。”


“别哭别哭。”刘小别安慰道,“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呗,初中那点东西我还没忘呢。”


“你得帮我补物理!”卢瀚文哭唧唧地抱大腿,“我要挂科了。”


“……不会吧,”刘小别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中考那点难度,“挂科……也还挺难的。”


卢瀚文冷静下来,只好赞同他的说法。


 


可能是车站上说话有点多或者有点深奥,上了车之后,两个人反倒沉默下来。卢瀚文这时候觉得说话有点费脑子,也可能因为车上灯光昏暗吧,有点想睡觉,就跟刘小别表达了一下。刘小别于是说:“那你睡呗。”


“没坐的地方。”卢瀚文小情绪上来了,直接这么抱怨。抱怨完他觉得有点惊奇,惊奇自己跟刘小别对话的方式简直太熟稔了——当时认识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关系。


刘小别指指自己的肩膀:“靠这儿。”


卢瀚文乖乖地靠了。


 


车一站一站地走,报站声隔一会响起一串,没什么规律,车停停走走,摇摇晃晃的,睡不好。刘小别也没办法,待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太安静了,想看一会儿手机。手伸到裤兜里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没什么缘由,就是觉得自己靠在这个地方上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好像是高一开学第一周,他还没遇到卢瀚文的时候。那时候要一个人回家,公交车里昏暗,阴郁又无趣,耳边还有不成话语的噪声回响。跟现在不一样。他看了卢瀚文一眼,重新挪回手机屏幕上的眼神有一点游移。


车慢慢地挪到他该下车的路口,但是刘小别没把卢瀚文叫起来。车一直行驶到两站之后,卢瀚文听着报站声清醒过来,看看刘小别,有点怔愣。刘小别看着他,发觉门要关了,先把他拉出去,下车。


“你怎么不走?”卢瀚文问,“我也没那么困。”


刘小别说:“关爱你。”


卢瀚文无言以对,往路对面车站看:“不行,我得把你送回去。”


“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刘小别说,“散步好。今天空气也好。”


“怎么觉得你这话像老爷爷一样……”被晚风吹了一会儿,卢瀚文想重生一样地清醒了,又学会了吐槽。刘小别觉得他刘海被风刮起来的样子很可爱,于是帮他顺到耳朵后面。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要寓情于景吧,觉得视野里的这幅画很好,便说:“你也很好。”


15.


“啊。”


卢瀚文除了这一个字,什么感叹都没有了。


 


16.


第二天刘小别没在车站看见卢瀚文,再一想,这天初二刚考完,大概是提前放学了吧,于是等到车就走了。上车刚刷了卡他就为自己刚才的淡然而惊讶,心想你怎么这么可怕?人家明明是被你吓走的。


车还没出专用车道就被一辆开错方向的公交拦住了;刘小别心想流年不利,往窗外一瞥,看见校门口一个急匆匆跑出来的卢瀚文。


刘小别心想:啊?


 


卢瀚文今天小脾气可大了去了。


上午讲卷子,物理他错了三大道选择,可是也就错了这些,成绩居然还能够入眼。其他科加起来一算,零零总总的,竟然并不失望。他吁了口气,心想昨天晚上简直白抑郁了,完全没有道理,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


成绩还可以,还为什么生气来着?……哦。他想,别哥觉得我很好。


这句话一成句他就很想笑,心情好了一点。但讲着讲着卷子,卢瀚文就有点走神,他开始思考自己昨天晚上睡前那个奇妙的打算了。


……表白?啊?他想,我……我怎么了?


人睡前总会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例如我最后一道题好像真的思路是错的,例如那篇卡了的作文好像应该这样结尾就能顺下去了啊,又比如这个人肯定对我有意思,我才不管我对他有没有意思呢,反正我要表白。卢瀚文不知道自己属于最后一种,但是他临睡之前把自己一晚上考虑的东西总结了一遍,觉得是的,是要表白。


……你是觉得刘小别很帅吗?你是觉得他特别贴心吗?你是觉得他对你很好吗?卢瀚文在正在讲29题的数学课堂上神游天外,很不客气地(在这个不怎么合适的环境里)盘问自己这些问题。太羞耻了,他直接把脑门印在桌子上冷静了一下。


啊!没有答案!


卢瀚文想捶桌子了。


但是有一点没有异议。他想,昨天他说你特别好的时候,你就是开心。


开心得要跳起来了。


卢瀚文将信将疑,觉得自己在夸大其词,在脑子里想象刘小别的样子,想象他说:你也很好。


下课铃响,老师讲完题抱着卷子走了,有人追出去问问题,卢瀚文一般也在这里面——他不经常走神的,只是作业做的不好。但这次没有他。


卢瀚文小同学假装自己困了在睡觉的样子,——万一自己脸很红呢?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觉得气要从天灵盖上顶出来了的时候,卢瀚文坐了一个临终决定:我要表白。


等等?卢瀚文?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卢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在图书馆熬一下午,在桌子上睡着,睡到五点这种事情,好像只有自己会做到。


出校门的时候有辆717走了,他抱着一丝希望,眼巴巴地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刘小别,人走了。


卢瀚文稍稍有点茫然,但一会儿就觉得这样也不错:万一冲动就不好了,面对面会很尴尬的,不如隔块屏幕,万一说错啥……那还有撤回不是嘛。


卢瀚文于是上了游戏,对刘小别说:


开房吗?


流云可很久没有来过这种消息了,搞得刘小别都有点怀念。


开呗。


流云又说:不打架。


刘小别茫然了:为啥?


流云还说:你开吧。得把语音开着。


刘小别想了想,忽然觉得get到了什么,答应他说:好吧。


自己要变成gay佬或者什么别的了,刘小别预感道。


卢瀚文在电脑前面搓了自己脸半天,终于等到刘小别的开房号。房号很普通,密码设的9999。还挺奇怪的,不是谁的生日,以前是飞刀剑的时候都会用他的生日呢。


卢瀚文超级忐忑,进房间,看见飞刀剑站在对面,觉得心要跳出来。冷静,他想,假装对面站的就是刘小别……


这个潜意识里的刘小别又开始撩他头帘,说:“你也很……”


“靠!”卢瀚文一拍键盘。


刘小别:“……怎么了?”


啊?进来就是骂我的?那我为什么要开这个房?还99?自己是在搞笑吗?退出吧?好丢人?


场面一下子十分尴尬,刘小别这一次没有利用自己的手速。卢瀚文救场道:“呃,不是,那……”


刘小别:“啊?”


预感是不是有问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刘小别捂脸:我靠,这实在是……要不我还是先猝死个三十秒吧,暂时远离一下卢瀚文……马丹有毒……


卢瀚文:“那啥,……你觉得我叫你什么比较好?”


刘小别: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随便啊?”


卢瀚文:“好吧,刘小别学长……”


刘小别:“……你还是想打架吧?”


卢瀚文心想等等!不是啊!不要误会啊?


他一急,顿时又无所畏惧了:“我不是……我想泡你?”


刘小别:“……”


什么?这么直球?他心想,差点把我小心脏对穿个洞。


卢瀚文看他不说话,觉得一万个不知所措,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小别哥,我……”


刘小别也要受不了这种煎熬了:“喜欢你。”


卢瀚文僵直。卢瀚文懵逼。


“行啦。”刘小别说,“明天学校见。”


就让我多活一会儿吧,我的小祖宗。


 


18.


刘小别第二天就怂了,拿外套裹自己脑袋上假装死亡。


袁柏清说:“你神经病吧?”


刘小别说:“我神志不清。”


袁柏清心想,这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刘小别说:“我做了什么?”


袁柏清回答:“你做了基佬。”


刘小别说:“你滚。我是说我对卢瀚文做了什么?”


袁柏清很有兴趣:“哦?你对他还做了什么吗?”


刘小别不想说话了,越说越烦。


中午卢瀚文在食堂最显眼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捧着一碗烤鸭饭吃,刘小别怂啊,没想到人在这儿呢,还冲他挥手。


“我发现这时候人特别少!”卢瀚文说,“中午赶着时间来也太挤了。”


刘小别坐在对面,手足无措,但是跟相亲不太像。


“哦。”刘小别说,“那你多吃点儿。”


卢瀚文:“……啊?”


刘小别瞬间紧张:“怎么了?”


卢瀚文说:“没啊,你有点奇怪。”


刘小别心说废话,我能不奇怪吗?我现在是你的谁?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啊?”


卢瀚文想了想:“你应该让我早点吃饭……哎,不对。”


“怎么不对?”


卢瀚文一拍桌子:“不是吧!我昨天就不应该那啥!”


昨天还有哪啥?


“????”刘小别问,“啊??你后悔了啊??”


“我是觉得你以前还更像我男朋友一点。”


这句话说得可轻了,在别人来说就是淹没在了食堂闹腾的小海洋里,但刘小别听得很清楚啊,这话像要钻进他心里去似的,还打了个滚。


“好吧。”刘小别冷漠,“那可以恩准你反悔。”


“谁要反悔啊!”卢瀚文笑,“我不反悔,你也不能反悔。”


刘小别问:“……你还要拉钩是吗?”


“是。”卢瀚文小指头伸出来了,“来——”


袁柏清正好端了饭回来,一看这场景,赶紧逃跑:要死了。


 


会考结束,离期末已经可以倒数了。以前这个时候卢瀚文怕刘小别觉得没时间复习,一般不要求一定要和他一路走,但现在情况不同,于是改换了战略:趴在刘小别教室里写作业复习。


坐车的时候刘小别没在自己站下,多坐一站到卢瀚文家,陪他走到小区门口,然后自己走回去。


“可以不这样。”卢瀚文说,“为什么我不送你呢?男男总可以平等吧?我明天要送你。”


刘小别充耳不闻,心想:这可不行。


考试来的很快,去的很快,很快这一趟黄泉路就走完了,可以迎来崭新的一个暑假。卢瀚文没有那么快活,他得在学校补课:“我要中考啦。”


刘小别最近过得都快忘了,忽然一想起来,也没有觉得事件很严重。倒是卢瀚文提起这件事来越说越紧张:“明年就要中考啊……我去……”


“没什么事。”刘小别安慰他,“跟你讲,考完跟考一个期末差不多——比咱学校期末简单不知道多少。到时候认真认真特认真就行了,一道都错不了。”


卢瀚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要是能认真就认真的话我物理还怎么会错三道选择……”


刘小别失笑,这么点破事儿还惦记什么呢,这种考试,及格和优秀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及格也很难达到。但又一想,自己初二的时候忧心忡忡的可不也是这些么,于是可以理解了。


“行啦。”刘小别煞有介事地拍他的肩膀,“你就记得你的智商搞这个没问题就得了。”


卢瀚文说:“好吧。”


走过天桥,他又说:“哎呀,刘小别学长呀……”


刘小别一听这个称呼就觉得很不祥:“啊?”


“你说,我们像情侣吗?”


“……”刘小别一想,“没特别像。”


“那怎么办。”卢瀚文很担忧,“万一你被人表白了怎么办?我和萌妹子相比有没有机会?”


“……”刘小别说,“没关系,你相信她们都知道我们是基佬就行了。”


“啊?这这么明显?”


“不是。她们觉得谁都是基佬。”


“哦。”


刘小别想了想刚才卢瀚文抱怨的,说:“那这样吧。”


他把卢瀚文的手拉起来,说:“我对未成年也就敢做这些。”


卢瀚文大着胆子反握过去:“我也是。”


今年17岁的刘小别:……………………………………


 


19.


卢瀚文暑假里没少联系他,两人没事的时候都宅在家里。卢瀚文只有下午有时间,时不时打个联机什么的,剩下的时间写作业或者不务正业。有一天卢瀚文告诉他说作业还剩三页数学卷子就写完了的时候,刘小别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他的假期过了还没四分之一就要写完了,结果翻翻自己的,发现也没多少了,五本练习册各零零星星剩了几页。分文理的考试已经完了,他基本没怎么想,就选的理。在这所基本上就是理工预备班的中学里,他这样靠前的实验班应该也不会被打散。


谈恋爱还有助于写作业?刘小别觉得很纳闷,这不科学啊。


他觉得自己的一天过得还挺逍遥的,心情一直保持愉快,这可能是原因之一。卢瀚文早上和他说的,晚上就写完了,问他第二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那么大太阳,你不晒啊?”刘小别问。


“你想家里蹲啊?”


“没。”刘小别看看手下的作业,忽然一个字都不想写,“去哪里?”


“欢乐谷!”卢瀚文看起来预谋已久,“我要最后爽一次。”


“好吧。”刘小别同意。


欢乐谷人巨多,刘小别其实去年刚中考完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拿着准考证可以半价,挺值当的。那天也跑了一堆项目,刺激的基本都玩了,但是到时候听听卢瀚文小同学的尖叫也是好的。


“我从来不尖叫!”卢瀚文抗议。


刘小别的父母都忙着工作,刘小别手机打了个报告就出去了,和卢瀚文见面会合。卢瀚文一见他就开始说补课的恶毒,幸好暑假没有什么课外班,不然简直要过水深火热的生活。


“不过我大概也就这几天能玩玩……”他说,“之后要,啊,复习,复习,复习。”


刘小别捏捏他的脸。


“化学难不难?”


“嗯,”刘小别思考,“还可以吧。一开始不难,但是都得记好。”


“一想到还得加一科就觉得很怂。”


“还行吧,我们那时候化学老师就还挺好玩的。”刘小别想起了初中的小老太太。


进门排队就过了很久,久到卢瀚文好像都要没话说了——当然只是好像。手机照例被一起塞在刘小别的书包里,他想了想,也不觉得手痒痒。


“你说我们还得排多长时间呀?”


“没多久了吧,”刘小别看了看前面,“马上了。别急。”


“进去先玩什么?”


“……你想玩什么?激流勇进?”


“这是你想玩的吧!不过我也想玩。”


“我为什么要想玩激流勇进啊,”刘小别笑,“我真爱是门口那个红色的小车车。”


“……还小车车,我天,你是谁啊。”


“小车车怎么了?很可爱啊?”


“好吧。那你要激流勇进还是小车车?”


“看哪个人少吧。”


人都少不了。


刚刚挨了一个长队,现在又来一个长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还没玩就想原地狗带了。刘小别倒是安定了,去年刚刚体会过一次,还跟卢瀚文讲解:“去年就在太阳神车哪儿,还碰见个外区刚考完的。唉,现在只有……”


卢瀚文看着前面一对儿接吻的情侣,意会。


刘小别看了看,不忍直视,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怂。


“我是不是也该……”


“嗯?”卢瀚文从眺望远方里收回眼神来。


“没什么。”刘小别说,“咱们下一个去玩水晶神翼行不?坐第一个。”


“好呀!我好像没坐过。”


“我也是去年第一次坐的。”刘小别忽然觉得很感慨,那时候一块浪的同学好像都天各一方了似的,“那次玩的真累……回去坐地铁,快瘫上面儿了。”


卢瀚文说:“那你也可以是第一次坐嘛,第一次跟我坐的。”


刘小别捏捏他的脸:“行。跟你坐的。”


也还好吧,失去了一些,同时总能得到很多。


 


卢瀚文回去的时候也瘫了,刘小别倒还好,人流来来去去空出一个座位,周围没有老幼病残和刚下班累唧唧的小姑娘,刘小别就把卢瀚文按上去了。


卢瀚文说:“啊?原来我在你心里仅次于老幼病残?”


“……”刘小别,“你怎么这么有劲说话啊?”


“身残志坚。”卢瀚文靠在椅背上,“同志仍需努力……”


刘小别拍拍他:“别真死了,我还得丧夫。”


他这句说的很调侃,说完自己觉得不太对,自己好像不应该调侃。卢瀚文也愣了一下,但是愣完完全精神了:“你说什么?”


刘小别:“……没什么!你坐着。你不累我坐。”


结果卢瀚文以为他傲娇了,竟然调戏道:“我是夫,你是什么啊?”


刘小别:…………………………


我靠??思想这么危险??谁教的????


刘小别说:“卢瀚文,你不要得意忘形。”


卢瀚文不知道他这句话怎么来的,很疑惑地歪了歪头,这个无辜的动作使刘小别把本来就觉得说出来很羞耻的话更彻底地咽回去了。


——你真以为我对未成年做不出什么啊?


 


20.


这次刘小别可以很顺路地送他回家,两人在地铁上打情骂俏够了,旁边人也瞎过了,地铁上地面的电梯上也试图亲亲过了(没有成功),差不多就到了卢瀚文家门口。


刘小别看看马路对面,忽然说:“你怎么没上R中?”


卢瀚文耸耸肩:“没考上呗——根本没考。我觉得Q中已经超好了,期待不大。”


刘小别点点头。


卢瀚文忽然接了个电话,然后说:“我爸妈后天要回家!……啊,可是明天开始好像有半天的补课。”


“这么忙?”……不过自己初三之前也没闲着。


“很正常吧!听说隔壁都去大学里搞地下工作了。”卢瀚文开玩笑说,“还不知道高三会怎么水深火热呢……唉,好害怕。”


“你还有害怕的东西?你就是懒。”


“我懒??居然有人说我懒??”


“好吧。你怂。”


“我怂吗????”


“……”刘小别说,“那你害怕啥?”


“没事闲的呗。”卢瀚文耸肩,“话题进展到这里,必须得害怕一下……”


……刘小别,“成吧。”


卢瀚文看看表,然后冲他手比了一个心形,走了。走了一段又回头说:“我想起来我小学的时候还跳过感恩的心的手语舞,穿白色的毛衣……”


刘小别笑了,赶人:“你怎么记性这么好!”


 


接下来,卢瀚文似乎是真的进入了修罗期,短信都变成了寥寥几条的个数。刘小别倒不奇怪,自己刚经历过,知道有多可怕;上次也估弄错了,卢瀚文是在用自己的整个暑假写作业啊。


“别怂,加油。”他给卢瀚文发短信说。


卢瀚文说:“好!”


刘小别的作业像是被卢瀚文追着似的写完了,整个暑假好像忽然空出来不少。卢瀚文下午上课,他有时候就中午去大学里咖啡厅坐着,去隔壁旧书店翻翻教科书,时不时能碰见自己慕名已久但是找不到了的版本,就用半价买下来。卢瀚文五点放学,他就五点在校门口站着,看着卢瀚文出来,然后跟在后面——卢瀚文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在——一起上车。


卢瀚文之前老是吓一跳,后来好了。他说:“你很闲啊?”


刘小别气死了,这人怎么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来大学滋养身心。”他说,“特别舒坦。”


卢瀚文深知他这个与众男生不同的爱好,有一天忽然说:“你超喜欢咱们学校图书馆的吧?”


“喜欢啊。”


“以后,下个学期,谁先下课就去图书馆看书吧。”卢瀚文说,“我也喜欢那儿。”


“你们那么忙?”


“主要是我喜欢!”卢瀚文说,“你知道那儿有个大窗台吧?”


“你喜欢坐上头?我也喜欢。”


“那一起坐啊!”


……刘小别深觉得哪里不对,“什么时候去?”


“我有时候中午会去吧。”卢瀚文说,“不过……这得看班主任中午让不让我们写卷子……”


刘小别表面就“哦”了一声,心里好像忽然揣了个卢瀚文的秘密似的。


 


卢瀚文一直忙到开学,上线开黑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们开学之前考过摸底考试,个个死的透透的,听卢瀚文说刚期末考完之后还搞了个动员大会,他还朗诵了一首诗。……刘小别忽然就很失望自己不是个初三。


要不是还有体育中考,刘小别真有点怕自己平常都看不见卢瀚文一眼。


开学的时候学校忽然把早操跑圈提上了日程,上午是初中加高三,下午是高中加初三,班里女生叫苦连天——其实这个上学期末就开始试过,不过因为中高考切断了上学时间,跑操时间零零碎碎,没谁放在心上。高一下午听说在足球场上跑,卢瀚文特意跟他说那里地滑,上次体育老师还特意因为这个让他们早上面跑过对角线。


刘小别这次上体育课没有在操场上发现卢瀚文他们班,心想可能是去学校里别的地方了,结果还是惦记了一节语文课。下了课人群往食堂涌,他犹豫了一下,没跟,心里痒痒:他想去图书馆看看。


图书馆边上有个游乐场地,是给国际部小朋友们的,初一的也经常在那儿玩,这次刘小别忽然驾临,总觉得很不自在。没什么人,他就爬到一个器械的最高处,侧面看卢瀚文——这个地方正好看那个大窗台。


看了一会儿,卢瀚文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刘小别心想我是不是还是去吃饭吧,又想啊,你怂什么,这是你男朋友啊?于是蹑手蹑脚进去。在书架上拈了本废都,心想大概可以吓倒卢瀚文这种纯洁小朋友了,结果人家捧了本莫言在看。


刘小别被结结实实吓了一下,完后又笑自己大惊小怪。他腿长,直接能上那个窗台,卢瀚文像是特意给他留了地方似的,上去并不费劲。但卢瀚文不知道他来了:“诶?”


“你看了多久了?”刘小别低声问。


“半个多小时吧。”卢瀚文说,“今天体育,正好在这附近上的,我就没吃饭跑过来了……”


卢瀚文以为这很正常,结果刘小别急了:“你没吃饭?”


惯犯卢瀚文还没意识到严重性,眨眨眼睛。


刘小别说:“我去给你买。”卢瀚文一看,也放下书说:“好好,我跟你去吧。”


“以后不能这样。”


“啊?为什么啊……”卢瀚文说,“我以为你们都不经常吃……”


“不经常吃???你什么饮食习惯??”


“……哇,学长你好学术。”卢瀚文笑了,说,“好吧好吧,吃就吃。以后都一定吃,一定吃。”


俩人悄悄把买的饮料和卷饼(刘小别: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捎进图书馆,又回窗台上坐着。刘小别说卢瀚文应该回班了,但卢瀚文有点不愿意:“跟你多待一会儿比跟题多待一会儿不知道好多少。”


刘小别想想说:“那你好好看。我提前五分钟叫你,你得赶紧跑,不然迟到了。”


卢瀚文乖乖点头。


这个时候是十二点半,初中的回班了,高中的在食堂,图书馆里最安静。这儿本来陈列的全是书,但现在刘小别逆光,看到的全是白茫茫的光——只好看书或者卢瀚文。卢瀚文好像有点困,正好靠在他身上,不知道在看书还是睡觉。不管在做什么,刘小别只好看紧了表,别让他迟到了,再被可能很唠叨的班主任说一通。


“对了,”卢瀚文迷迷糊糊地跟他说,“下午放学能不能陪我跑跑步?我怕自己一千跑猝死。”


“好。”刘小别说。


“我要问你几道物理题……”


“好。”刘小别说,“睡会儿吧。”


这会儿也不太适合看书了。


 


21.


卢瀚文这天忽然火急火燎地跑到刘小别班里去,手里捧个盒子。


“今天你生日!”卢瀚文说,“我差点忘了。”盒子递过去,“给!”


刘小别自己都不怎么记,这下忽然被记下来了,有点不适应:“哦谢谢啊……啊?是什么啊?”


“你看看嘛。”


没什么东西,是个贺卡,写了几句话——卢瀚文在组织这种词句方面显然词穷。


可能都在晚上等着呢吧。刘小别把贺卡和盒子里的围巾一起塞起来,打算回家放在衣柜的格子里——那里是空的,刘小别觉得自己该把贵重物品都放在一个地方,但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贵重物品,所以那里一直很空旷。


他们现在晚饭都在一起吃,原因很多。其一是刘小别时而有种感觉,觉得卢瀚文不太写的进写作业的时候,就跟家里说一声,跟他一起找个地方吃了饭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做什么都挺快的。在一起之前刘小别以为卢瀚文是一个无论何时话都说不完的人,现在看来他有神奇的能力,话语总控制在不至于冷藏且即将很烦的边缘地带,而在这种刚吃完面的时候,则几乎是沉默的,不说话,就在刘小别旁边写作业。可能他不是适合说话,而是适合表达吧,刘小别看他写着写着数学卷子忽然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差不多就能读出“我好撑啊”“今天麻辣面太辣了还不香”这样的字句来。


卢瀚文怎么这么能吃辣?刘小别看完就腹诽,我看见都怂。


卢瀚文吃完了,忽然很后悔自己吃了辣,因为接下来有甜腻腻的蛋糕。


“还好我就买了两块小的。”卢瀚文给自己竖大拇指,这时候明明不怎么能吃东西了。


刘小别对那块蛋糕行了一会儿注目礼。


“怎么了?”卢瀚文问。


没什么……“就觉得你还能想起来我过生日,太难得了。”自己都忘了的刘小别感慨道。


他们两个都事情挺多的,但是在一起做,就不觉得累。放学之后跑步成为了日常部分。袁柏清次次在别人来找刘小别只找到书包的时候笑称这人中考去了,这还是刘小别很久以后才知道了,暴揍了对方一顿。他每天按时定点到操场,有时候带条脆香米什么的一起去。


“不能现在吃。”他拒绝了卢瀚文的申请,“现在吃嘴里都是甜的,跑步难受。”


“哦。”卢瀚文说。


卢瀚文说什么跑一千会猝死明显是搞笑的,他是跑步不太快,但有一点可怕——他跑步的时候能开口说话,并且说话和不说话速度一样,甚至说话的时候心情放松,还能快上五秒。有一次心血来潮前一圈半拼命加速,结果后一圈速度竟然没满,只是跑完觉得从肺到喉咙一路着火,公交车上沉默了半路,晚饭还想吃辣堡,被刘小别实力拒绝了。


“你这简直是浪费自己的天赋。”刘小别很严肃,“你就是惯着自己跑不快!哪有说话对速度一点影响没有的?”


“因为你男朋友厉害嘛。”卢瀚文刚被塞了一碗基本上就是清汤的面条,十分嚣张,“……好好,我知道了。你说我怎么办?”


“跟着你们班快的跟一圈半。”刘小别想想说,“或者以后你跟我。”


“你多少啊?”卢瀚文好奇,探身过来,“总觉得你跟我一起的时候是在慢跑。”


“也没多快吧,三分24?”


“……这还不快!再见。”


“真到了体育中考你也这样。”刘小别保证,“这是有buff的。”


“你说我是不是准备的太早了?”卢瀚文吃饱喝足,这天作业还不多,开始杞人忧天,“万一考试之前把腿什么的扭了怎么办。”


“行啦。”刘小别说,“都是废话,小心点就行了。”


“对了。”卢瀚文眼巴巴地说,“你最近都不打球了。”


“……好像是。”刘小别心想,还不是因为你,以前跟你跑步的时候我都打球呢,“怎么了?”


“我想看。”卢瀚文说。


“看呗,你们在我们班附近的时候可以偷瞄一下。”


“可是最近老师老让我们在学校里跑,跟玩定向越野似的。”卢瀚文倒苦水,“我跟你说看台台阶真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我知道。”刘小别说,“我们爬过。”


“你知不知道怎么热敷呀?”卢瀚文询问,“我每次都听体育老师说,但是自己弄不好。”


“下回我帮你得了。”


 


刘小别近期心里一直想着卢瀚文左卢瀚文右,真正自己学上的怎么样心里都没个概念,结果期中竟然考的还可以——想必是临时抱佛脚、课上好歹记了笔记和基础知识最近很牢固的原因,他想。中考考的那些东西也就一点点,刘小别看卢瀚文的知识架构图的时候发现真的列不出什么来,所有公式都写上去最多半页纸,真真切切羡慕了一把初三自己的幸福日子。


不过身在其中不知福啊,唉。他想。


卢瀚文最近在他的折磨之下终于学会了受力分析,这下做起题来刷刷刷响,简直能用下笔如飞来形容——他的代数计算能力本来就很出色,几个没怎么用过的未知数和字母恶心不到他——刘小别已经不想用具体数据出题了,要么就更觉得自己整天在初三知识和高中物理中间穿梭,非常精分,非常恐怖,看着匀速运动物体忍不住就想让它多个加速度。


卢瀚文这下飞升了,大题时间缩短了一半,于是他可以有时间和刘小别闲扯一会儿。


刘小别开始计时五分钟。


“……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就是想多跟你说说话吗?”


刘小别不为所动。


“好吧。我是不是复习的太早了?”他问刘小别,“到时候不会忘了吧?”


“你想的真美。”刘小别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做电容电极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电压电流电荷正方向,简直跟中毒了没有两样。


“你呢?”卢瀚文突然问他,“你期中的时候紧张吗?会忽然忘吗?”


“会吧。”刘小别说,“但是忘了的公式我可以自己推一推。”


“……”卢瀚文说,“再见。”


期中之后两个星期是用来准备学生节的,再一个星期,是卢瀚文生日。


上次刘小别自己的生日他就开始密谋三个月后卢瀚文的了,想了很多计划,什么种类都有,什么刷99+啊,语音表白啊,都觉得以自己的人设实施不成,最后决定给他采购全学科的复习资料和参考书,聊涨士气。


卢瀚文哭天喊地:“不行啊!!!你看我送你围巾!!!你怎么能送我卷子做!!”


刘小别一想有道理,要是有人敢给自己买王后雄那那个人现在肯定已经死无全尸了,于是点头作罢,问:“你要什么?”


卢瀚文狡猾得很,灵机一动,简明道:“惊喜。”


我靠。刘小别差点死过去,觉得自己这辈子什么都给别人准备过,就是不会准备惊喜。


学生节还是很热闹,这一届搞的名头更大,听说请来了某某知名人士,但是卢瀚文看了一眼,心想也就是个眼熟,并没有很在意。初三不参加,但是来玩的人很多,大多数是跑过来指点江山和同学共忆峥嵘往事的,“我当年在这里摆摊如何如何”,卢瀚文没什么往事可以想,当天也没事干,照旧抱着语文书一遍背注释来给刘小别班里看摊。俩人在一块坐了半天,好像中间就离开吃了两顿饭——还是凉面,一天很快地就过去了。卢瀚文成功推销出去五个彩色带logo水杯,觉得自己值得再多一个惊喜,这一天非常十分特别圆满。


“以后还能每次都吃凉面就更好啦!”


刘小别觉得自己即将脑细胞枯竭死亡。


 


22.


卢瀚文写完了作业收拾书包,忽然说:“诶。我语文笔记本找不到了。”


刘小别眼皮一跳,说:“是不是今天就没拿?”


“是哦,今天就没用到。”卢瀚文想了想,“那明天再看吧。”


刘小别眼皮不跳了。


 


离生日还有三天,刘小别怎么也不知道第二件礼物怎么办了,只好寄希望于卢瀚文不记得自己学生节时说过什么,再要不临场应变一下,也能过关。这么一说好像在交差似的,但刘小别是觉得自己把第一项礼物搞完就要升天了。卢瀚文倒是一直没有提到这件事,等到前一天晚上,还好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刘小别也没提,只是自觉熬夜,零点发了生日快乐。发完就想,千万不要回复,要早睡早起;结果卢瀚文秒回。


“生气,你没有礼物了。”


“好吧好吧,我睡啦。”


然后发了好多好多个比心。


 


卢瀚文这天收拾书包的时候多出了好几份礼物,都是平常关系不错的同学收了,班主任还捎来一份,卢瀚文都不愿意细想捎的是谁的。刘小别在班门口等他,卢瀚文趁他低头检查信息的时候看了看,并看不出特殊带了什么礼物的痕迹。


哦?搞事情?


刘小别完全没有搞事情的预兆,等俩人一起吃了饭,刘小别出门在附近买了一块蛋糕坯子,两个人分了吃了(刘小别:不行,没有奶油,你冬天一到胖这么多还不够吗),然后卢瀚文眼巴巴.jpg。


刘小别清清嗓子:“惊喜第一项——完成了。我特特地熬了一次夜,可以抵消。”


“啊?没了啊?”卢瀚文感觉甜食带来的愉快都要没有了。


“第二项,喏,”刘小别往背后的书包里一翻,掏了俩牛皮本出来,“第二个惊喜。”


卢瀚文好奇啊,接过来翻了翻,整个人傻了。


“啊??????语文笔记?????”


“对啊。”刘小别说,“你以为你笔记本白消失的?我拿走了。”


“……哇,你真可以。”卢瀚文惊叹,“可是你怎么整理两本的?我笔记本一共才记了十几页啊!”


刘小别忍住不翻白眼:“你以为你都写了我还整理个什么劲啊??”


看不过去了,这么记语文,中考一百四都上不了,刘小别心想。


“哇……啊……”卢瀚文一边翻一边迷之感叹声,“我去……你怎么做到的??你很喜欢整理这个吗???”


“有点习惯。”刘小别说,然后为了表达不满,又加一句,“不过这么大规模的第一次搞。”


“太辛苦您了。”卢瀚文真心实意地说,“这可以抵两项。”


遛弯回家的时候卢瀚文说自己这个生日过的特别开心,还给刘小别展示了几样礼物,其实卢瀚文自己都没拆开过,真不把刘小别当外人——“诶呦,好尴尬。”卢瀚文说。


拆出了一个妹子送的水晶球,水晶球里还有小纸条,看样子随水晶球一起卖的:【桃心】【桃心】爱你哦【桃心】【桃心】


刘小别:…………………………


刘小别说:“你们班平均心理年龄到底多少?”


“你就别嫌弃我们了。”卢瀚文说,“人家送个礼物也多不容易啊,还得抱团特地跑一趟大学,还不怎么会挑——我赌下一个跟这一样。”


结果一拆,还真一样,换了个颜色,小纸条上的字都没变。


这下刘小别不吃醋了,板着脸说:“看来不熟不要随便送东西。”


“是呀。”卢瀚文感叹。


“……我送的是不是特别好?比黄少天送的重剑挂链好多了吧?多实用,你有没有小钱包可以挂。”
“嗯嗯。”卢瀚文点头,又说,“你是不是挺喜欢那个挂链的?那给你呗,下次我再找黄少要。”


“……我不要。不受嗟来之食,而且我又不用重剑。”


“可是你还是挺喜欢的。那咱们一起用吧。”


“……挂链还能分着?怎么弄?你拿剑头我拿剑柄?”


“不是。”卢瀚文说,“你想想有什么是咱俩在一起用的……啊……好像没有这个东西……”


刘小别忽然想起来:“……我饭卡?”


卢瀚文:“………………”


刘小别忽然想起:“你是不是还没饭卡呢?你怎么回事??快点去办。”


“我找不到我学生证了嘛……”


咦,学生证。


“那就找啊!”刘小别义正辞严,“没有学生证你找死啊?中考考吗?学籍迁吗?”


“不想考,不想迁。”卢瀚文咸鱼状。


“反了你了!我白给你复习陪跑了?”


“……哦,好吧。”卢瀚文直立,“这么一想我又有点动力。”


“得有很多很多动力才行啊。”刘小别笑,“你还得冲半年呢。”


卢瀚文哼哼。


“嗯?”


“好!我知道了。”


“很乖。”刘小别摸头奖励。


 


23.


冲半年,说起来特别累,其实好像复习复习着,考着考着月考,也没觉得特别难过。——也没有别人说的什么‘脑子里只剩这点知识了’。卢瀚文越到这种时候越有点想学别的,什么不考学什么,这天刘小别又在图书馆逮到他,竟然老老实实趴桌子上读经济学原理。


刘小别倒没吓傻:他自己中考前一阵也这个毛病。


“看多少了?”


“第一天看。”卢瀚文给他展示薄薄的一点,“觉得挺好玩的。”


“那就看呗。”刘小别回想一下自己刚考完暑假的咸鱼状态,忠告道,“可别一考完中考就不想看了啊。”


卢瀚文回答地很机智:“尽量。”


最近期末复习,连续考主课,翻来覆去的考,卢瀚文现在拿到卷子都不怎么觉得紧张了,反正就都是套路。接着是期末,期末完了反正也得接着上半个月的学,所以根本没什么“要放假了”的感觉。刘小别他们班考完最后一门欢天喜地收拾位子打算回家瘫着的时候,中高考班一份标准答案都对出来了,安安静静各自收拾书包,好像是一次普通放学。


“可能过几年之后觉得这一段时间挺宝贵或者挺修罗场的,”卢瀚文在车上跟刘小别吐槽说,“但现在看来,就是被时间推着过日子,前面有好几道沟,要么被推着摔一跤,要么自己看见了就做起跳准备,反正都得跳,就看谁更狼狈了。”


“你真哲学。”刘小别感叹,“我当年都没悟出过这些来。”


卢瀚文“哼”了一声,然后问他当年体育选了什么项。


“我是足球啊,还有引体。”


“引体和我一样诶!”卢瀚文举手,“足球……你不觉得很变态啊?”


“我那时候第一届玩足球的,”刘小别解释,“巨简单。”


“好幸福。”卢瀚文吐舌头。


“你都没让我给你看过球类诶,”刘小别想起来,“你排球很好?”


“稳。”卢瀚文简短。


刘小别被震撼了,静默了两秒,忽然默默污了一把,很想笑。


憋不住笑,又不好意思开车,就抱了一下卢瀚文的肩膀,说:“你太可爱了。”


卢瀚文对他弯腰的幅度不甚满意:“你在说我矮吗?”


“嗯嗯。”刘小别忙不迭地答应,“对。”


卢瀚文拳之。


 


整个寒假卢瀚文都有点失联,俩人基本没见过面。一半是因为在上全天的课,一半是刘小别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大学里转悠了——他下半学期有会考,接下来是高考,也即将修罗期。但这好歹是预备的,而卢瀚文显然已经被折磨了一段时间,非常淡然。


“我希望考个能上高中部的分数就可以了。最好考完期中跟一模考好点,能签个约。”


“体育中考好像是四月份,这也太早了吧!!一定要得三十,29.5也可以,反正都一样。”


“过的开开心心的其实就行了。好想和你一起写作业啊。”


刘小别早上醒来手机里就躺了这么几条留言,这时候卢瀚文应该已经去上学了。他坐起来,也不急着回复,读了几遍。


他打字说“我也想”,删了,又说“不能29.5”,都删了。最后就说:“嗯。”


反正你都可以做到。


 


新一学期跑操的时候,初三跑得特别疯,这时候还没体育考。卢瀚文一直在数日子,跟他掰着手数说你看只有多少多少节体育课就要最后考了,好紧张好紧张如何如何。他过了个寒假好像飞升了一样,除了不正式跑以外都不说话了——跑操不算在内,刘小别有一次还看见他一边跑一边吐槽看跑操的体育老师,气个半死。


这一段日子有很多阴雨,有一次跑道是湿的,有细雨,刘小别他们班干什么都可以,卢瀚文他们被要求跑看台或者小心点跑圈。基本上都去跑圈了。刘小别本来在场外看,结果卢瀚文第一圈跑到他这边来的时候对着他摆了个pose,刘小别觉得他不务正业,应当教训,结果不知不觉和他一起跑起来了。


不是正式的跑步,卢瀚文得到了说话的准许。


“……还有三节体育课!”他说,“六号考试。”


“加油啊。”刘小别说。


“就这一句啊?”卢瀚文不满,“有没有经验之类的?”


“……你们去哪儿?四十七中?”


“……好像吧?”


“这都不知道就找我要经验,”刘小别敲敲他的脑袋,“要是四十七的话,跑道可能能让你占点便宜……其他没了。”


“就这个啊?”


“肯定啊,”刘小别笑,“引体我忘了,而且人家会换器材的吧……听他们说可以偷点懒,你可别。”


“好吧。”卢瀚文说,“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加油。”


“这你放心。”刘小别保证说,“全场地都给你加油。”


“你又哄我!”


“没有,”刘小别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那天不让带手机进场,刘小别在学校上了一下午的课,基本看见个什么都能联想到卢瀚文,觉得自己不能好好听课了。卢瀚文班里的车基本上最后一个回学校,遇上堵车,六点多才到。刘小别在校门口等着,卢瀚文一下来就跑到他身边。


“累不累啊?”刘小别问。


“在车上睡了一觉,还行。”卢瀚文甩了一下胳膊以证明自己很精神,又说,“你说的是真的诶,连外校的都给我们加油。”


“是吧?”刘小别笑,“就这样了?”


卢瀚文点点头,又补充说:“等等……我好饿。”


“那就吃呗。”


“要吃奶油。”


“……”刘小别勉为其难,“行吧。”


路上他一直叨叨说,体育都考完了,觉得中考也不太远,但是最难的体育考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哦,哦哦,期中也考完了。卢瀚文对这场刚上了一个月学就考的其中没什么明显印象,好像就像普通月考一样考了,成绩很合乎前几个月和刘小别一起魔鬼复习的成果。刘小别给他整理的笔记超级有用,卢瀚文考语文之前啥都没拿,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班里前五。


“那是你比较牛逼。”刘小别说,“正常人一般都记不下来。”


“我又不是一般人。”卢瀚文一本正经,“我是整理人的男朋友。”


“……”刘小别莫名其秒又被随地撩了一把,“是啊。……对啊你是,不然整理人送你干嘛。”


卢瀚文耸耸肩:“我就是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积了很多德。”


刘小别按了按他的脑袋,说:“我也是。”


 


一模在一个月之后,卢瀚文在学校被老师日日夜夜叮嘱,但是晚上没什么时间跟刘小别叨叨,不爽,在公交车上话就比较多。好像最近没什么很出彩的事,卢瀚文就开始跟他讲食堂吃了什么、上课回没回答问题、又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谁跟谁又打起来了。刘小别“嗯嗯”地答应,过了也就一周,心里差不多有一个记载卢瀚文好恶的小本本了。


他有时候可以在体育课碰见卢瀚文,后者拉着他一起去打乒乓——正好刘小别也在学乒乓模块,就看见一群绿校服里混进来一个紫色的。紫色的小孩打得还不错,时而不讲理,刘小别乐意陪他玩,打着打着,就看两个人跟打羽毛球似的把球扣来扣去。


原本就失去了自己打球位置的袁柏清:“……”


“乒乓羽毛球。”刘小别把卢瀚文刚刚起好的名字给念出来。


袁柏清愤愤地走了:“情侣狗。”


刘小别默默地看着他把自己的笔袋儿倒过来,突然小声说:


“汪。”


我好过分啊。他想。


初三一模的时候高中在考期中,刘小别自认自己和卢瀚文同甘共苦了一回,心里有点小开心。卢瀚文倒是很嚣张,考了最后一门之后趁着高中还要考副科,跑去找刘小别叫嚣。刘小别觉得吵闹的楼道里不好说话,心里一想,把他扯到隔壁大学的咖啡厅里去。卢瀚文做他对面,一直在说自己又有什么不确定、什么可能考得很好,一边说一边看着刘小别复习。


说完之后他往窗外看了看,忽然问刘小别说:“你想不想以后来这儿?”


“想。”刘小别说,“为什么不想?”


“那我们可以一起加油。”卢瀚文正色。


刘小别也严肃地点头,忽然想起来再过半个学期自己也要进入修罗场了,有种复杂的情绪。卢瀚文说:“你紧张吗?高考比我们可难多了。”


“不紧张。”刘小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倒是有点感动。”


“嗯?”


“可能我对高考的印象太理想了。”刘小别笑话自己,“你不能这样。当年我中考的时候以为它就代表着班里同学要散了,结果一模考的特别恶心,特害怕,赶紧好好学习,中考稍微赶了点运气。”


“你还有害怕的时候啊。”卢瀚文抱着可乐喝。


“当然有呀。”刘小别轻轻地点头,“我还有别的呢,你以后就知道了。”


“一定能知道?”


“一定能。”


 


一模之后公布了一波签约名单。学校忽然变得非常狡猾,许诺了第一实验班的位置,但中考还得分数达标才行。卢瀚文拍拍自己的脸,hin不开心。


“已经很好了。”刘小别想想自己当年被逼着中考拼命的状况,“你还怕中考啊?”


“怕它太简单了。”卢瀚文说,“我就想让他考一堆特别难的题,别谁都会做,搞得自己复习地很傻。”


 


一模之后是随便考的二模,学校似乎也知道这考试就是个给人放松身心的,一点没在意,大概考个第一也没什么用。但是接下来还有中考,不能小觑,卢瀚文本来觉得这一阵子放松了,很想起飞,被刘小别按下去:“复习。”


好吧,都听你的。


高考放了三天,之后初三的下午第三节课就空出来了,换成别的年级放学之后全年级考一次试。刘小别有时候上着上着课发现卢瀚文出现在他们班的窗口,还得踮着脚,发尖儿一跳一跳的,看的他想笑,又想出去把他搁自己肩膀上好好地看清楚。卢瀚文安安静静看他上课,看完一节,也不等刘小别绕出去找他就跑了,于是刘小别只好拉开窗户跟他说话。


“你不许跑那么快啊。”他说,“你再跑,我从这儿跳下去追你。”


想象他跳下来不是什么不能的事。卢瀚文一边笑一边点头。


“对了,这还挺巧的,”卢瀚文这天跟他说,“我初一的时候在你们这个教室。”


“那挺好的,”刘小别说,“光照舒服。”


“还没有后门,没有偷看的老师。”卢瀚文说,“现在我们班主任天天在教室后门偷看我们,烦死了……一回头就看见他在笑,好害怕。”


“我忽然发现我们年级主任其实不凶,人特别好。”


“我之前不是特别讨厌一个英语老师吗,现在也觉得她人挺好的。”


“……总之大家都特别好。”


刘小别一直点头。


“你觉得呢?”卢瀚文问。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刘小别回答。


“你想套路!”


“可能吧。”刘小别说,“唉,太伤心了,我现在真心想说什么都像在套路你。”


“……更加套路了。”卢瀚文说,“你怎么看起来很像言情剧里痛苦的男二啊?”


“我是男二???男一是谁???”


“我。”卢瀚文理直气壮,“男二一般都喜欢和男一搞基。”


刘小别心服口服。


初三没有像别的学校一样放假,中考前只给了一天。那一阵高考已经晚了,高二很悲剧,被拿来占了高三原来跑步的场地,这下上午下午都要跑了,就在初三前面。卢瀚文在上操路上截住刘小别,说我赌五毛,今天我们要搞大事情。刘小别明知故问什么大事情,还问你们竟然这个都要约啊,卢瀚文摇摇头:“我有预感嘛。因为我想搞。”


因为我想搞,所以我赌五毛大家都会和我一起搞。初三是一个很感动很感动的年份,我会一直记住它的。


刘小别以前的学校也跑操,他当年初三的时候,也和同学们一起自发地搞过事情。高二跑步原本就拖拖拉拉的,刘小别起跑之后回头看一眼初三,已经追在他们队尾了,不过还跑得乖乖的;过了一会儿身后就有吵闹声,有人从队伍外侧越过他们,高声喊着什么冲向最前面:身后有初三山呼海啸的回应声。


袁柏清回过头对他说:“等着你们家小朋友吧。”


一开始他们都从外道超,后来有人直接穿过高二的队伍,再后来已经没有年级之分了,甚至有初三的紫校服在初二里面冒出来。老师也不管,刘小别心里是没有厌烦的,但是怕别人不乐意,再闹出什么不开心的冲突;但也没有。当有初三冲过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女生好心的说一句加油,男生们互相窃窃私语,说他们当年是怎么抽风的,超过了多少个年级,如何如何。


这个操场上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份疯狂。


卢瀚文是在大部队基本过去之后跑到刘小别身边的,他目标明确,不能乱冲,比较矜持,拍拍刘小别的胳膊。他说:“后天你能不能在家里稍微祝福我一下?”


刘小别点点头,然后推推他的肩膀说:“你快点跟他们一起疯去。在我这儿转悠算怎么回事啊?”


“我就是冲你来的嘛。”卢瀚文说,“我要想冲早冲了,还要拉着你一起呢,可是没办法,冲到头你肯定被老师骂,这样我们感情已破裂,就不能朝朝暮暮了。”


刘小别摁着他的头:“我操你这时候别让我笑行不行?”


“怎么了?”卢瀚文假装很无辜,“我们得打算着过日子,不能太急了。再说他们冲是因为是单身狗,我冲就是为了追上你啊。”


“那你目标也太容易达到了。”


“不容易。”卢瀚文说,“我总是追不上你的,比如年龄方面。”


“你在夸我老啊?”


“没有啊!”卢瀚文笑道,“你不还是未成年嘛。”


有理有据。


今天三圈,卢瀚文都没怎么数自己跑了多少了;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他愿意永远都跑下去,至少在这个瞬间很愿意。


“最后半圈。”卢瀚文忽然说,“以后可能就没法在这儿跑了。万一中考砸了怎么办?”


“这是最后一次杞人忧天。”刘小别说,“再瞎抑郁我就得打你了。”


“你说以后我还能不能跟你一起这样跑?”


“可以的。”刘小别说,“明年我高考,明年六月份,到时候我去追你。”


卢瀚文想说这你可不好追了,咱俩年级要是像现在这样可多隔了半圈呢,但是又想,半圈对刘小别来讲算什么啊,顶多多追半分钟的事儿。


“那,拉钩。”


卢瀚文很着急地把手伸出来,他到了初三停脚的地方,要分开了。


“意念拉钩。”刘小别却说,“对了……后天在家里祝福你这件事也不能答应。”


 


24.


卢瀚文照例坐717去中考。这辆车坐了三年,从载他去完全陌生的学校报道、到载他去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中考,就没有一次——他能赶上过想赶上的那班过。


卢瀚文看着远去的前一辆,把刘小别的笔记本拿出来再看了一遍。


坐了一站,刘小别在站台上站着,看见他在,上了车。卢瀚文有预感他要这么干,但还是感动。刘小别在他对面那个位置坐下来,考他《三峡》的翻译,还有笔画题。


最后要到站了,问他:“紧张吗?”


“本来紧张来着。”卢瀚文承认,“大概家属接送有buff给我。”


“那就好,”刘小别把笔记本合上,“我来还有一点意义。”


卢瀚文到的早,但是门口已经聚了一些人,还有学生家长。卢瀚文不想去凑份子,就把刘小别拉到天桥底下。他也不看复习资料——刘小别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考他,两个人就面对面乖乖的站着。


卢瀚文忽然伸手跟刘小别比了一下身高:“你怎么还比我高这么多。”


“祝你以后长回来。”刘小别毫无诚意地说。


“我有小情绪了,”卢瀚文也小情绪地毫无诚意,“要亲一下才能好好考试。”


刘小别无可奈何地说:“好,好。”


天桥底下挺危险的,刘小别怕卢瀚文把头磕了,所以护着他的后脑勺,在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我没有经验,”他说,“亲的不好你得担待一点。”


“挺好的挺好的。”卢瀚文热烈鼓励,“你看我脸都红了。”


特别自觉。


刘小别觉得自己要扛不住了,远远看了眼校门口,好像有人再往里进,赶紧把卢瀚文赶走:“快去了。记得存包,别忘了号牌收好,别慌,中午——我到时候在咖啡厅等你。”


“好,”卢瀚文快乐地说。


他只带了个手提袋,里面有准考证还有透明的资料夹。刘小别帮他看了一眼,然后卢瀚文跟他挥挥手,向校门走过去。刘小别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叮嘱,但没想好,一直看着卢瀚文的背影。


卢瀚文走到入口的时候,心血来潮,又回头。


他大约没有说什么的打算,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时候多看刘小别一眼,会为自己带来好运吧。


 


fin


 


 


 


 


这篇啊,也算是个……执念


我没有小卢厉害,没有拿到签约,QAQ


现在已经不是我藻生日啦,最后比一个生快心心(?),随便说点题外话


全篇35419字,加上我垃圾的前一稿差不多至少6w了,嗯,给自己一个红心


写刘卢很开心,很高兴认识你们大家,所有所有人,本来想在这里立一个不更新了的flag,但是深知自己不能打脸,所以一切都随缘


希望自己能变成更有用的人,希望能变成不只对自己有用的人


希望所有推我走到今天的运气都不要浪费

17 Dec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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